写中国人的书很多。有夸的，比如《中国人的精神》；也有踩的，比如《丑陋的中国人》。一边拿出许多事例，谈品质多么可贵，云云；另一方也拿出许多事例，谈有几多劣根性，等等。直到打起来，两边也分不出高下。谈这种问题，一应该指标清楚，不要模糊；二要国际比较，否则难谈优劣。现在，我们有一些这方面的证据了。

近年来，Armin Falk与其他多位学者联手，在全球各地开展世界偏好调查，目标是经济学中最重要的一些指标：你有多信任别人？你有多在乎未来？你有多在乎公正？等等。调查包括来自76个国家的80000个样本，每个国家的抽样都和其人口特征保持一致。尽管数据本身尚未公开，初步的结果已经写成了报告，我们不妨先睹为快。

图1 全球信任地图。其中，白色代表该国总体水平和世界均值相差很小，蓝色代表明显高于世界均值，红色代表明显低于世界均值。蓝/红色的深浅代表数值的大小。灰色部分国家没有在此次调查中涉及。由图可见，中国的信任水平居于世界最前列。图片出自Falk等6位学者2017年发布的研究

首先是信任。调查中衡量信任的方法是询问受访者：您在多大程度上相信别人都怀有善意？从结果来看，中国几乎是世界最高的。信任是经济学家近年来关注的重点：如果没有基础的互信，很多设计良好的政治和经济制度都无法顺利实行。除中国以外，信任程度较高的主要有三类：美加澳等发达国家；中东部分国家；东南亚部分国家。

图2 全球耐心地图。颜色意义和出处同上

其次是耐心。调查中衡量耐心的方法有两种：一是询问受访者愿意为了今天的1块钱，放弃未来一段时间后的多少钱；二是让受访者自报“愿意等待”的程度。耐心在经济学中也是非常重要的品质：成绩如何？储蓄多少？抽不抽烟？会不会变胖？ 有证据显示这些都和耐心有关。中国人的耐心程度同样居于世界前列。排前面的几乎全是发达国家。

图3 全球风险偏好地图。颜色意义和出处同上

第三是风险偏好。调查中同样用两种方法来衡量：一是询问受访者，一半几率得到1，一半几率输掉y的赌局，这个y要多小，受访者才愿意参赌？二是让受访者自报“愿意冒险”的程度。风险态度和是否创业、投资组合等许多经济决策有关。结果显示：中国人的风险偏好程度处于世界平均水平。最偏好风险的国家几乎都集中在非洲南部。

图4 全球利他地图。颜色意义和出处同上

第四是利他。调查中衡量利他的程度同样用了两种办法：一是询问受访者，如果你捡到了一笔钱，你愿意捐出其中多少？二是让受访者自报“乐意行善”的程度。利他程度也是很重要的经济变量：既影响诸如捐款、捐血等决策，又直接影响到每个个体的幸福感。结果显示：中国人的利他程度居于世界前列。更高的只有埃及、巴西等少数国家。

图5 全球正面互惠地图。颜色意义和出处同上

第五是正面互惠。正面互惠，大体可以理解成“投桃报李，以德报德”。调查用了两种衡量方法：一是如果问路时对方热心回答，他/她最多愿意用多少钱感谢对方；二是受访者自报“回馈善意”的程度。正面互惠对维护秩序、促进合作等诸多方面都有影响。结果显示，中国人的正面互惠程度同样居于世界前列。更高的又是埃及等少数国家。

图6 全球负面互惠地图。颜色意义和出处同上

最后是负面互惠。负面互惠，大体可以理解成“以牙还牙，以直报怨”。调查用了两种方法：一是如果受到不公正对待，会在多大程度上采取有成本的报复；二是自报自己/他人不当行为时，施加惩罚的意愿。负面互惠深刻地影响着秩序和合作。结果显示：中国人的负面互惠处于世界平均水平。韩国、法国等少数国家有较强的负面互惠。

表1 六项指标的个体差异中，国家间差异和国家内部差异各自占的比重

总之，根据这项大范围的调查，我们知道在总体意义上，中国人有着许多可贵的品质——最高的信任程度、很强的耐心，等等。不过，这不意味着我们可以为本国或外国人贴标签。见上表：无论是哪一项指标，国家内部的差异都比国家之间的差异要大得多。实际上，包括国家、族群、居住地等在内，大多数常用的“标签”都不靠谱[1]。

最后，原文对这些结果做了很多检验。比方说，涉及相近问题时，世界偏好调查和已有的世界价值观调查答案相当一致；调查出来的指标和当地人的决策确实有显著的联系，如更耐心者储蓄更多，偏好风险者更多做企业家，利他者爱捐钱也爱帮助陌生人，等等。有关具体的问卷设计及调查实施，请见长度近百页、内容相当丰富的原报告。

(强烈谴责制图方未将台湾归入中国版图的行为）